唐山事件前一晚,豆瓣突然多了一个十多年前纪录片的条目。
《代价》。
首条评论打了五星:
为什么会引起这样大的情绪共鸣?以至于人们不断地转发不断地讨论?
那是20年前的冬天,一位名叫小雨的17岁少女,从高楼纵身跃下。同一条街道,差不多的高度,另一位名叫小珍的16岁少女,也以寻死的决心,走上同一条不归路。然而当时,这样的自杀行为,却被媒体赞颂为精神典范。今天,肉叔不想就20年前的社会做过多评价,反而,想问问当下:2002年秋天,和往常一样,独自离家的小雨在南平打着工,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两个月了,但依然囊中羞涩。小雨孝顺,即便没钱,还是想回家看看,于是她打通了朋友的电话,想从他这里借一点回家,心想很快就能还上。然而,就这一通电话,一个生命中不值一提的瞬间,几乎毁了她的一生。话没说两句,男子就伸出手来扒小雨衣服,双方撕扯了起来。她知道自己身陷绝境,已无力抵抗。于是转身,毅然决然从9楼跳了下去。
一个初识“朋友”说有事商量,就把她叫进了隔壁的房间。
体力上完全不占优势的小珍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,只是本能地反抗着,反抗着。
也许,她们跳出的瞬间,脑子里会浮现出从小到大被教育的话——
人们为她筹款募捐,帮她治伤,还出现一位名叫李冰的中年女士,自愿守在病床前照顾小雨。但小珍呢,这个遭遇强暴时和小雨做出同样选择的女孩,人生从此坠入梦魇不得醒。由于父亲去世、母亲消失,瘫痪后的两年时间里,小珍先后被送往多处,被不同的陌生人轮流照顾。由于没有自理能力,她只能躺在病床或轮椅上,无声接受家人的遗弃,任凭别人决定她的去处和命运。纪录片有这样的一幕,肉叔看完心情到现在也无法平复。事发一年后的某天,小珍的生日,李冰带着小雨和礼物(出事后,俩人一直关心帮助小珍)来为她庆祝。给小珍换衣服时,李冰注意到旁边有男性,于是提醒对方回避。让人不寒而栗的,不是它的不合时宜,而是这声笑里释放出的一种潜意识信息——因为她瘫痪了,因为她的私处被照顾她的男男女女见过甚至碰过,所以某种程度上,她已经被社会排除在女性这个群体之外。可到头来,她作为一个人真正的贞操——尊严,却早就化为乌有。如果她们没有跳楼,如果她们足够能忍,那么,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。那么我们可以来看看,即便是相对“幸运”的小雨,活下来了,但她面对的又是什么呢?
出院那天,小雨满心欢喜,以为未来真的会像李冰告诉她的那样,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当她捧着好心人的礼物,带着祝福回到老家,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盆冷水。那些看着她长大,最熟悉她的乡亲邻里,面上有掩盖不住的轻蔑和嘲弄。小雨的生活看似重回轨道,她依然能像同龄女孩一样,向未来奔跑和追寻。因为遭遇强暴——哪怕是未遂而付出的代价,会像水蛭那般在她身上,紧紧吸附,不停吸食。换而言之,无论她们当时选择反抗或顺从,人生注定会被彻底改写。
所谓“如果她们......那么就不会......”这样的说法,说到底是个伪命题。这便是女性在性侵害事件中,始终挣脱不了的集体性困境。明明受害的是女性,怎么反倒是受害者更加恐惧名声被毁,要背负一生的骂名?他只被关了三年,甚至因为小雨的鉴定报告为轻伤,没有付出一点赔偿。
获刑15年之后,因为“表现良好“,他被减刑5年半,已早早出狱。人们只会记得,在那个地方,有两个未成年女孩被试图强暴,她们从楼上跳了下来这件都市“奇闻”。
在任何性暴力的犯罪中,人们的视线,一直,也会永远停留在女性身上。
之于男性,是思想和立场。之于女性,却是身体和节操。具体而言,丈夫死后不再嫁,称为“节”;丈夫死了跟着自尽,或是遭遇强暴立马自杀,称为“烈”。前两年,丁璇以宣扬传统文化的名义,游走高校大讲女德。什么“女孩最好的嫁妆就是贞操”,什么“挨揍的女人不容易生病”,这些荒唐的旧社会裹脚布,竟也有不少信众。你说这是少数?好,那大批人把“双洁”当糖嗑又如何解释?尤记得在《圆桌派》第二季讲女德那期,许子东说过的一番大实话:它极具蛊惑性的核心,就在于用看似缜密的逻辑,让被规训的女性也相信,那些强加在身上的罪名是真的。
正因如此,很巧妙地,预防被害的责任,就转嫁到了女性身上。甚至事后,作为被害者的女性,还要自证清白。什么女德,什么节烈观,不过是巩固性别不平等的一种话术和手段。鲁迅百年前就撰文《我之节烈观》,痛批当时国人鼓吹的节烈救国论。但我们为什么到今天还要讨论这么一个“陈腐”的话题?
你应该不会忘记,唐山事件后,网上也发酵蔓延着类似的声音——换做一般的暴力事件,或许如此。但别忘了,这次事件的源头是什么。那么,不妨试想一下,如果女孩选择忍耐和顺从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?我想问的是,我们,在网上旁观的每一个人,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的愤怒和痛心?如果你是经常关注社会新闻的人,就知道肉叔没在胡乱猜测。去年8月,光天化日之下,顺德一男子当街扑倒陌生女子,意图强暴。同样,在北京某酒店,一身着露背装的年轻女子被两名男性误认为性工作者,进行言语骚扰。哪怕是这次唐山事件,也依然有人笃定地说:“她也是小太妹。”但凡受害者是女性,但凡事件和性沾边,这样的声音,总是能有一定数量的附议者。这不是仇女魅男的问题,这是我们每个人都难以逃避的某种社会潜意识。延续了一两千年的幽灵探了个头,足以让我们失魂落魄。2000年,全国妇联对北方一座城市的一所中学全部高中女生做了匿名调查,发现有四分之一的女生经历过一次或多次性侵犯,但报案人数相当之少。2018年南京大学性骚扰状况调查报告,16.23%的女生遭遇过性骚扰,但报警人数仅占3.50%,甚至有18.89%的人选择了“没有采取任何措施”。二十年来,经济飞速发展,而人们的道德观念却依然缓慢挪动,“影响不好”这四个字就像一块看不见的巨石,依然压在人们的头顶上。
我看到的,不是两个为了捍卫贞操而无视生命的傻姑娘。她们的毅然决然,是无可奈何处境下唯一能做的挣扎和反抗。如若你是女性,你不会为这再次冒头的“思想”恐惧吗?
还没看爽?来瞅瞅这几篇呗:
内娱的姐狗,有哪对不油?
朱一龙,要爆?
我的错,没让你为她哭过
好好的良心国剧,怎么就成了诈骗犯?
谢谢你,卖菜的董老师